第十二章 感 皇 恩(1/2)

光耀十一年冬,丘立行再一次大胜北狄,班师回朝。恰在此时,一道极特别的奏疏呈到了皇帝案头。这道奏疏言道:自武宗时期,国朝对外征战频繁。今上即位以来,亦有辽海之军、昆吾之役,连年作战,民间已颇有怨言。奏疏谏言,朝廷应息兵止戈,不可再轻易兴兵。

整篇奏疏文采华美,言辞犀利,在朝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。可这篇奏疏最特异之处倒不在于它的立论和辞章,而是它并非出自朝臣之手——这奏疏乃是柳才人所书。

开国以来,虽尚无女子涉政之例,但前朝天下分裂之时,北国素有主妇当家的传统,后妃上疏倒也不是古所未闻之事。只是柳才人恰在此时上疏,就不得不让人玩味再三了。

郑国公丘立行自先帝时统兵至今,战功赫赫,可谓国朝柱石。他刚痛击北狄归来,皇帝必然会对其大肆封赏。柳才人这一道上疏,却直指朝廷好战,以致荒废农事,民间不忿,立刻让丘立行处于了微妙的境地。

丘立行毕竟立有大功,封赏乃是理所当然,甚至连他刚满三岁的幼子也都有封爵。只是有了此事,丘立行一到京便上疏苦辞。皇帝几经考量,最后收回了赐爵,财帛珍玩却依旧赐了下去,又好言抚慰,表示与丘立行君臣一心。对于上疏的柳才人,皇帝也表现出了欣赏之意,命人好好地褒奖了一番,以作为后宫的贤德典范。一个月后,皇帝便将柳才人晋为婕妤。这样的结果看似不偏不倚,但有识之人无不对皇帝的立场心知肚明,比如苏家兄弟。

丘立行乃是大力提携苏家兄弟的人,与苏家可谓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且丘立行在军中多年,极有威望,很得将士们爱戴。于公于私,苏家都不能不有所警惕。

苏引再度进宫探望长寿之时,不免婉转地问起了这件事:“听说陛下褒奖了柳才人……”

“不是才人,是婕妤了。”绮素笑着纠正母亲道。

苏引左右看了看,见四下无人,才低声问道:“陛下此举,可是要对郑公不利?”

绮素一笑:“阿娘不必紧张,陛下若是要对郑公不利,根本不会有那一道奏疏。”

苏引迷惑地看着女儿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阿娘可还记得当年的崔令公?”

“崔相?”苏引不明白女儿何以突然提起了已隐居数年的前宰相崔明礼。

“若是陛下有心要对付郑公,就不会借婕妤之手敲打他,反而会像对待崔令公那样,不动声色地抬举,直到他自以为贵盛无匹、忘乎所以时才突然发难。请阿娘转告表兄,让他们不必担心,陛下这还是要重用郑公的意思。这奏疏看似对郑公多有微词,却是他的护身符。郑公既然上疏辞了封赏,想来是明白了陛下的用意。”

苏引已然明白:“我听说郑公近来广置地产,又大敛财帛,引得京中颇有怨言。我原还有些奇怪,这并不是他的作风,现在想来,也是这个缘故了?”

绮素点头:“郑公是明白人,知道自污保身。此前朝中一直有人议论,说郑公如今有功高震主之嫌,都让陛下压了下来。不过陛下终究是天下之主,有所防备也是人之常情,这时有人时不时地借着小错拿捏郑公一下,对他反是好事。以郑公的才智,自然能看得出陛下的深意。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道,我看郑公也要开始为自己谋求后路了。陛下平定北狄之心未改,郑公要想功成身退,必要有人取代他在军中的位置。两位表兄曾得郑公赏识,我看机会不小。”

听完女儿这一番分析,苏引算是放了心。两个侄子看来不但不会受牵连,还有望高升,不能不说是喜事一件。她想了想,又有些忧虑起来,低声问道:“那柳婕妤……”

“她?”绮素淡淡地一笑,“她很会揣摸至尊的心思。不管这次上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,还是出自别人授意,都投了至尊的意。五人之中,独有她能脱颖而出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”

苏引不免为女儿感到忧虑:“那至尊对她想必是极好的了?”

绮素目光微垂,轻声言道:“听说这几日至尊都在她那里。”

苏引忧色更甚。一直以来,皇帝的爱重是女儿最大的筹码,若是失去了这个筹码,女儿的晚景怕是不容乐观。而苏家与她们母女关系密切,难免会受到牵连。可苏引素来矜持,又不曾在宫中生活过,让她劝女儿想法子拴住皇帝的心却是说不出口的。她左思右想,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女儿。

绮素见母亲神色,已知她在想什么,便微笑着劝慰母亲道:“母亲不必担心,女儿有分寸。”

苏引叹息了一声,握住女儿的手道:“身为父母,哪有不为子女操心的?尤其你在宫里,有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忙。当初我不愿你嫁与皇室宗族,原因就在于此。”

绮素苦涩地一笑:“过去的事何必再提?”

苏引轻叹着放开了绮素的手:“罢了,时候不早了,我得出宫了。你好好保重。”

绮素点头,起身相送。

送走了苏引,绮素回到廊上,抬头看着初冬疏淡的天色。入冬后日头短了,不多时红日沉落,在殿里投下了一片绵延的赤色。宫人们正带着长寿在廊下玩耍。长寿已经两岁,已能走路说话。他虽然年纪小,却已显出了好动的性子,伸着两手在宫人们身后追赶。

绮素的目光随着长寿移动,面上露出了笑容。

“在想什么?”身后皇帝微含笑意的声音传来。

绮素回头,欲向皇帝行礼,却被他伸手托住:“早说过你有孕在身,无须多礼。”

有宫人拿来了披风,皇帝接过,亲手为绮素披上:“天凉了,记得添衣。”

“谢陛下!”绮素低声道,“陛下今日怎么不陪柳婕妤?”

皇帝一笑:“你这是在喝醋吗?”

绮素眼波一转,背过身去:“妾怎么敢?”

皇帝微露笑意,伸手慢慢从后面环住了她,伏在她肩上轻轻吐气:“朕这不是来瞧你了吗?”

“长寿还在呢。”绮素提醒道。

皇帝温热的气息从她颈间拂过:“让他们带长寿到别处去玩。”

绮素只得挥手,宫人们带着长寿退了出去。

皇帝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,而是携了她的手,在庭园中信步而行。园中红梅已绽,暗香浮动。日渐西沉,殿外的寒气也开始聚集,偎依在皇帝身旁的绮素微微缩了一下身子。皇帝见状,柔声说道:“你先进去吧,别冻着。”

绮素点头,自己先行走入殿内。皇帝却又耽搁了一会儿才进来,回来时手上却握了一束梅枝。他将梅枝递与绮素。绮素一笑,将梅枝插在了瓶中。白色瓷瓶里老枝欹曲,缀着疏疏落落的几朵红梅,甚是好看。

皇帝极是满意,一边观赏瓶中梅花,一边与她闲话:“也不知你这一次是男是女?”

绮素轻抚着已有些隆起的腹部,微笑道:“无论男女,妾都感激上天的恩赐。”

皇帝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,嘴角上翘:“可朕希望是个男孩。”他稍稍停顿,接着说道:“这次,朕可不会再把他让给别人了。”

绮素怔忡地望着皇帝,过了一会儿,她笑容微露,用温婉的语气回答道:“嗯,不让。”

四月初八为佛诞日,按惯例,这一日官员可休假一日。京中会举行迎佛骨的仪式,佛寺也多半会在此日开讲设斋。

光耀十二年的佛诞,宫中依例浴佛、行像,也请了高僧入宫讲经。《目连变》才讲至一半,忽有淑香殿宫人来报,贤妃将要分娩。

绮素已近临盆,宫中早有预备,只是比预料的提早了十来天,不免仍有些慌乱。僧人们见状,也中止了讲经,临时在宫中设坛诵经,以佑皇嗣顺利降生。

日暮时,淑香殿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,不久便有消息,贤妃平安产下了一子。

一直守于殿外的皇帝长舒了一口气,顾不得帝王之尊,向为贤妃诵经祈福的僧侣们一揖:“幸得诸位高僧开坛,方得母子平安。”

为首的白眉僧人法空双手合十:“皇子生于佛诞之日,必然福缘深厚。”

皇帝沉吟片刻,说道:“这孩子既然与佛有缘,不如让他寄身佛门,望我佛庇佑此子平安康乐。”

法空微微弯腰,表示答应,转身命弟子为小皇子准备仪式。

不久小皇子由太妃亲自抱了出来。皇帝接过儿子细看,刚出生的婴孩皱成一团,实在说不上好看,皇帝却是越看越欢喜。婴儿的头上有几根湿漉漉的稀疏毛发,软软地贴于额上。法空及其弟子向皇帝告了罪,轻轻剃下婴儿的一缕胎发,就算承认了这孩子佛门弟子的身份。

皇帝喜悦地说道:“这孩子与佛陀同日出生,我看小名就叫莲生奴吧。”

太妃见皇帝欢喜的样子,料想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下儿子,便返回淑香殿,将皇帝为小皇子赐的小名说与绮素知道。绮素躺在床榻上,听了太妃之言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。太妃见她疲累,也不多说,绞了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水,让她好好休息。

绮素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久,蒙眬中忽觉有人靠近。她睁开眼,却是皇帝抱着新生儿含笑立于卧榻之前。

“是个很健康的孩子,”皇帝含笑说道,“辛苦你了。”

绮素无力起身,只是望着皇帝手里的襁褓。皇帝明白她的意思,便坐在床边,将孩子放在她身边,让她能看见孩子的模样。绮素转过头,看着眼前的孩子。虽然还未长开,但这孩子的眉眼却和皇帝依稀相似。

“这是我拟的名字,你瞧瞧。”皇帝拿过一张笺纸,上书“崇询”二字。

“这名字很好,”绮素欣慰地说,“我想长寿也会喜欢弟弟。”

这句话提醒了皇帝:“正是,该让长寿来见见弟弟。”

他吩咐宫人去领长寿来,不多时就听见长寿响亮的哭声在外间响起。乳母惶恐地牵着长寿走进来,伏地请罪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皇帝失笑,“你看你,哪像个男孩子?”

“阿爷,抱。”长寿已快三岁,还是爱撒娇的年纪,一见皇帝就伸着手要抱。也不知这孩子的性子随了谁,只要没人关注他就会哭闹不止。绮素临产,皇帝又忙于政事,不免冷落了他,这几天他闹得越发厉害了。

皇帝笑着抱起了长寿,把刚出生的莲生奴指给他看。

长寿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,伸手戳了戳莲生奴的脸,莲生奴动了动。长寿觉得这个皱皱的肉球很好玩,回头问皇帝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
皇帝笑出声来:“这不是东西,是你弟弟。”

“弟弟是什么?”

皇帝抚着他的头,微笑道:“弟弟是除了阿爷和阿娘以外,你最亲近的人。以后你要好好爱护他,知道吗?”

长寿似懂非懂地又看了一会儿弟弟,得出结论:“他好丑。”

皇帝不禁哭笑不得:“过上两个月就会变漂亮了。”

长寿眼睛一亮:“那时我可以拿他来玩吗?”

“弟弟不能拿来玩,”皇帝耐心地解释,“不过等弟弟长大一点,他可以和你一起玩。”

“那弟弟什么时候长大?”

“过个两年就能和你玩了。”

“现在不能跟我玩吗?”

“不能。”

长寿有些失望,随即对莲生奴失去了兴趣。皇帝怕他吵到绮素和莲生奴,便让乳母带他出去玩了。

绮素的目光一直在皇帝、长寿还有莲生奴之间游移,长寿被带走后,绮素望着床榻周围低垂的纱幔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怎么了?”皇帝笑问。

绮素轻声道:“妾有件事想和至尊商量。”

皇帝锐利地看了她一眼:“宗室诸王已都有子嗣。”

绮素忍不住笑了。看来皇帝对于长寿出继的事仍然耿耿于怀,不过她也预料到了皇帝的态度,所以并没有考虑过让莲生奴也过继出去。她伸手,轻轻覆在了皇帝手上:“妾是想说,等这两个孩子大些,能否请程相公担任他们的老师?”

“程谨?”皇帝挑了挑眉。

“妾近来觉得,咱们对长寿有些过于溺爱了。程相公博学多才,又素来刚直,正好请他磨一磨长寿的性子。只是程相公身份贵重,政务又一向繁忙,怕有些唐突,所以想问问至尊的意思。”

皇帝面色松动,笑着说道:“这事倒是不难,我下旨就是。”

“既是拜师,就得显出诚意来,不可强迫于他。妾想,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愿为好。”

“你的话也有道理,”皇帝反握着她的手,“等你养好了身子,咱们找机会去次程府,探探他的口风。正好你也可以去见见琴女,我听说程家也要添丁了。”

“当真?”绮素面露喜色。
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
“那妾就先谢过至尊了。”

“你和我客气什么!”皇帝含笑看了一眼莲生奴,“孩子还小,有的是时间筹划。你还是少操些心,把身子休养好才是正经。”

绮素点头。皇帝见她闭了眼,守了一会儿,觉得她已睡着,才吩咐莲生奴的乳母好好照看,起身出去。可绮素其实并没有入睡,莲生奴出生后,她需要考虑的事就多了起来。

她在朝中的势力还是太单薄,皇帝若表现得重视莲生奴,只怕朝臣又有话说,而这次她已不可能再以过继的方式保得这孩子平安。他们母子要想逃脱朝臣攻讦,至少得有一位宰相是自己人。以目前的形势来看,最有可能站在她这边的人是程谨。

自从琴女被赐给程谨后,程谨就没再为难过她,不过他也从未明确表示过对她的支持。她困居深宫,拉拢的举动不能做得太过明显,所以只能打两个孩子的主意。让两个孩子拜程谨为师,一是希望他能看在师生之谊上多维护这两个孩子,二是拜师之后或许她能得和程谨打交道的机会。

绮素默默地想好日后要怎么去见程谨,说什么话、做什么事,确定有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,方才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光耀十二年九月初九,程府满园菊花盛放,遍地金黄。

数日前皇帝已遣内官告知,他欲在重阳这日与贤妃驾幸程谨府第,赏菊饮酒,共度佳节。皇帝驾临宰臣府第并非没有先例,皇帝即位十二年,几乎每年都会前往宋遥的府邸。只是程谨在宰臣之中资历最轻,在府中接驾还是头一遭,程府因此格外忙碌。李氏和琴女忙前忙后地准备着,府中奴仆奔走如流,只恨身上没生出一双翅膀。

为了便于赏菊,酒宴被设于庭园之内。琴女正领着人张设锦屏,却见程谨在一旁向她招手。琴女大奇,走过去问道:“有什么地方不对吗?”

程谨忧心忡忡地说道:“你如今有了身孕,可别过于劳累。”

琴女扑哧一笑,手指在他额上一点:“哪里就那么容易累着?你真是个呆子。”

程谨讪讪地搔头,赔笑道:“是是是,我是呆子。”

设好锦屏,琴女扶着程谨的手四下查看了一遍,确认无误了,琴女才拍了拍手,笑着道:“说起来,我差不多有两年没见到贤妃了。”她伸手比了一比,“我出宫时,长寿才这么一点点大,现在他应该长得很高了吧?”

“你就这么记挂着贤妃?”

“贤妃那么好的人,我又跟了她那么久,记挂不是应该的?”琴女斜着眼看程谨,“就那位宋令公每次来都要说她的坏话,也不知哪来的深仇大恨。”

“宋兄自然有他的考虑。”

“你和他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。明明是个大男人,却总想着欺负一个女人,也不害臊。”琴女每次说起宋遥,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。

“青天在上,我可没欺负过女人。”

“你……”琴女刚想说什么,却又忽地泄了气,“算了,我不说了。”

“为什么不说了?”

“我出宫前贤妃说了,不许我跟你吹枕边风。”琴女闷闷地说道,“她说程相公自有判断,用不着我来添乱。”

程谨不禁失笑:“如此说来,倒是我们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?”

“本来就是!”琴女白了他一眼,“今天贤妃会来,你自己瞧瞧她是什么样的人。仅凭道听途说的流言就判断一个人的品性,这也太不公平了。”

琴女说完就甩开程谨的手,自己大步回屋了。程谨看着她的背影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却不得不承认琴女的话有些道理。他与贤妃从未曾谋面,往往都是通过宋遥或琴女之口了解,而这两个人的说辞却全然相反。今天倒真是个好机会,他倒要看看这位贤妃究竟是宋遥口中野心勃勃的女人,还是琴女眼里的温柔女子。

皇帝与贤妃的车驾在日暮之前抵达了程谨的府邸。程谨早已率众仆候于门外,家眷则在门内相迎。车驾进入府内,众人上前行过大礼,皇帝才步出辇车,态度和蔼地让众人起身。

程谨起身后迅速抬眼,见皇帝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柔和清秀的妇人,心知她必是贤妃无疑了。

虽是皇帝宫妃中地位最高的人之一,贤妃的打扮却并不华贵。除了为应景而簪在鬓边的一束茱萸,她并未佩戴任何饰物;她的长相也非绝色,却和琴女隐约类似,让人觉得温和可亲。

她手里牵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,那男孩长得极是可爱,一双圆圆的眼睛转个不停。皇帝与程谨寒暄的时候,他似乎觉得自己被忽视了,伸手拽着皇帝的衣摆轻声叫道:“阿爷,抱。”

绮素低头,对那孩子道:“长寿,不得无礼。”

她声音柔和婉转,听在耳里很是熨帖。程谨微笑道:“原来这就是小宁王。”

绮素微微低头,神色间甚是抱歉:“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,片刻离不得人。不过他一向喜欢琴女,我想今日让他们见见也是好的,便自作主张带了他来,还请程相公不要见怪。”

程谨低头,连道“不敢”。

之后绮素没再和程谨说话,她的目光扫过府内众人,似在寻找着什么。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李氏身后的琴女身上。她上前与李氏见了礼,然后微笑道:“琴女在宫中时,我疏于管教,希望她没给娘子添太多的麻烦。”

李氏连忙道:“琴女性子爽朗,阿郎与妾都很喜欢她。”李氏又转向琴女道:“你与贤妃很久未见,必有许多话要说,今天不必拘于俗礼,好好地陪伴贤妃就是。”

琴女应了,这才上前和绮素说话。见长寿嘟着嘴看着自己,琴女俯身,向长寿笑道:“宁王还记得奴婢吗?”

长寿看了她一会儿,伸开双手:“抱!”

绮素蹲下身,对长寿柔声说道:“琴姨现在怀着小娃娃,不能抱你。”

“小娃娃?”长寿侧头想了想,“是小弟弟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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