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一 剪 梅(2/5)

皇帝登时手忙脚乱,众人也都凑上前去哄,偏小公主谁的面子都不给,只是哭个不停。

绮素并没有上前,依然拨弄着手里的银香球,后来见小公主哭得实在厉害了,才说道:“至尊还是把小公主交给乳母吧。”

皇帝无可奈何,只得将女儿递还到乳母怀中。说来也奇,那乳母一抱,小公主立刻就止住了哭声。

皇帝自嘲道:“原来阿芜是不喜欢阿爷。”

绮素微笑道:“谁让至尊总是那么忙,阿芜对阿爷没什么印象才会如此。”

皇帝对赵修仪道:“是朕这个父亲失职了,以后定然多来陪陪阿芜。”

赵修仪喜笑颜开,连忙称谢。

德妃却插口道:“至尊看顾着天下子民,儿女事难以兼顾也是有的。如今天下太平,还不都是至尊勤政之故?”

众人也都附和德妃。

皇帝大悦,与诸人共饮。他不断地劝酒,连德妃也饮了半盏。到绮素时,她笑道:“妾不胜酒力,还是以浆代酒吧。”

皇帝许可,绮素举盏,才饮得一口,她忽地干呕了起来。

琴女见状,连忙命宫人捧盂过来,又上前替她拍背。绮素呕得满脸通红,好一会儿才道:“妾失礼了。”

沈贵妃见状厌恶地掩鼻,皇帝却温和地问道:“没事吧?”

“充容最近过于操劳,才有了虚火喉痹之症。”琴女代为回答,“不碍大事。”

“多嘴!”绮素斥了她一声,转向皇帝道,“妾有些不适,恐失礼御前,请陛下容妾暂退。”

皇帝颔首,绮素遂领着琴女退去了。

“虚火喉痹?”德妃自言自语道,听起来似乎不甚相信,“我怎么瞧着像害喜之症?”

坐在德妃身旁的沈贵妃听见,转目看了她一眼,抿紧了嘴唇。

上至天子,下至百姓,此时都一家团圆守岁,却还有部分官员仍得在禁中承值,以避免有突发情况时无人理事。中书侍郎程谨便是留在宫中承值的一员。

国朝初立之时,宰相并不在值宿之列

。宰辅中每日有一人承值的规定始于先帝,又由今上延续了下来。程谨虽然忠于职守,但此时听着远处殿阁中的隐隐欢声,他也不免有几分惆怅,很是想念家里的天伦之乐。

“请问……”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。

程谨循声望去,却见门边探出了一个脑袋。来人处在暗处,看不清面貌,但依稀可见此人头上戴了幞头,一双眼睛即使藏于暗处也有熠熠的光彩。这身打扮加上之前听到的声音颇为尖细,程谨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内官,他平淡地问道:“何事?”

“请问程相公在吗?”来人的语音颇为轻柔,内官中有这样动听嗓子的人实在少见。

“某就是。”

来人听了,便迈着大步进了屋:“原来你就是程相呀?”

程谨这才有机会看清来人。这分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,她容貌中等,但是那双动人的眼睛为她添了不少灵气。因她一身男装打扮,才让程谨误以为她是宫中内官。

“你是何人?”程谨有些严厉地问道,“来此做甚?”

那女子灿然一笑:“我是韩充容身边的宫女。充容说今夜是除夕,却还有许多朝臣必须值宿禁中,不得归家,觉得很是过意不去。诸公皆为国事劳心,不可亏待,故充容特命宫中额外备饭食分送给诸位。今日人手不够,我才来帮忙的。这是你的食盒。”

程谨看她手中果然捧着食盒,才有几分放心。那女子话语间全以你我相称,虽有些失礼,但胜在语气天真,并不让人生厌。程谨略一迟疑,并没有出声斥责。

那女子却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噘嘴道:“我们好心来送饭,你却凶巴巴地摆宰相的架子。”

程谨失笑,只得拱了拱手,以示歉意。食盒打开后,程谨踱到案前,见盒内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饼并几样小菜、杂点,虽不及家中过年时丰盛,却也让人极有食欲。

那女子将汤饼端出,程谨看见那汤饼一滴未洒,便知她必是一路小心地捧来,不由得又和软了几分:“适才某失礼了,小娘子恕罪。小娘子带来的可真是些好东西。”

“这算什么?我还有更好的呢!”她得意扬扬地从袖中掏出一把小银壶,“冬天夜里喝上一口暖酒才好呢。”

程谨不由得好笑:“官员承值不可饮酒。”

那女子睁圆了眼睛:“不可以吗?一点点总该可以吧?又不会有旁人看见。”

“贪杯误事,还是不喝为妙。”程谨笑着推辞了。

汤饼的香气溢出,程谨也觉真有些饿了,便不客气地坐到案前吃了起来。他吃得很快,不多时便将送来的饭食吃了个干净。

那宫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完,才笑着说道:“原来宰相就是这个样子呀。”

“然则小娘子以为宰相该是什么样子?”程谨饶有兴致地问道。

“我还以为能当上宰相的,都该是白胡子一大把了。”

程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:“确实宰辅多为年高德劭之人,但也不见得全是老头子。不独我年轻,宋阁老的年纪也不大。”说到此,他忍不住微微自得。在他这样的年纪而登如此高位,确实极为少见。宋遥虽与他同执相位,但毕竟是有几分皇帝故人之情在内。他白衣入仕至于宰相,论起来还略胜一筹。

见那宫女笑着看他,他自觉失态,便没话找话地问道:“充容还在和陛下守岁?”

“没有,”宫女回答道,“充容有些不适,提前告退了。”

“请小娘子向充容转达程某的谢意,让她费心了。”

宫女点头答应了。她收拾好碗碟,将要出门时,程谨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:“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?”

话一出口,他便觉自己冒失。那宫女却回过头,笑容温和灿烂,有如冬日的暖阳。

“我叫琴女。”这是她的回答。

除夕之后便是元日朝贺大典,之后官员们可享七天假日,直到初七人日才恢复正常的朝集、办公,到十五则是上元佳节。

可宫中节庆时却比平时还要忙碌。德妃本就多病,此时更是不济,只好万事皆托给绮素。事务繁杂,偏沈贵妃又处处和绮素过不去,让绮素咽喉失养之症越发严重起来,不时干呕。一直忙到了上元后,绮素才得闲休养。

这日难得有空,绮素精神也还好,她见园中梅花开得正好,便信步走到庭中观赏。她立于庭中,闭上眼深深地呼吸,顿感缕缕梅香入鼻,沁人心脾。

“这天还有些寒气,充容别着凉了。”琴女体贴地为她披衣。

“琴女,”绮素看着梅枝说,“你瞧这几株红梅开得多好。”

“是。”琴女简单地答了一声。

绮素侧头想了一会儿道:“太妃素喜梅花,你折两枝给她送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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